第五十六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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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院裏，曹瑛與棠儷終於不期而遇。
棠儷來得早一些，正在醫院的走廊裏拿著手絹拭眼淚，眼睛不時地朝手術室張望。雲間正在裏面做手術，他的腳踝輕微骨折，醫生說雖無大礙，休養一段時間即可恢覆，可棠儷依舊憂心沖沖，生怕這骨折會有後患，越擔憂便越心疼，也就越發怪罪起十弦他們來，自然，她更氣的是兒子居然偷偷跑去見望舒！
十弦已賠了十幾次不是，將責任一股腦往自己身上扛，不論棠儷說什麽斥責的話，他都乖乖地說“是是是，是我的過錯”，還殷勤地為她擦眼淚，說的多了，棠儷被他的誠肯又有些滑稽的樣子逗樂，也不好再生他的氣了，“行了行了，阿姨又沒想要怪你。”
倒是望舒，由若谷陪著在醫護室清理傷口，因摔得很重，即使隔著厚厚的衣服，胳膊和腿上還是有強烈的撞擊所產生的傷，有些痛處當時沒覺著痛，來了醫院反而痛了。手上、脖頸處更是被枯叢劃幾了幾道，有道口子延長至臉頰，白皙的臉上一條清晰的血痕。許若谷在一旁看著惋惜連連，生怕望舒臉上就此長上難看的疤。
“都怪我和十弦，若不是我們逞強，你和雲間也不至於要騎那麽快！”若谷懊悔不已，“望舒，你的臉，哎……”
望舒卻對自己的傷口無動於衷，任由大夫幫她處理，不喊疼也不說話，靜靜地看向醫護室的門口，似乎雲間就在那裏一般。
“雲間的母親來了。”許若谷小聲告訴她。
“恩。”望舒點頭，表情呆呆的，若有所思。
“怎麽？摔傻了？”許若谷極力想要逗她開心，將三根手指伸在望舒眼前晃了晃，問：“瞧瞧，這是幾？”
望舒哭笑不得地說：“三根細臘腸。”
許若谷卻搖頭，說：“不對。你看這手臟的，明明是三根熏腸。”說著又忍不住看了看望舒臉上的傷痕，心疼不已，“這個疤會消掉嗎？”
望舒寬慰師姐說：“自然會的。若是好不了，就在上面點個美人痣，說不準還能獨具特色，將來參選個‘上海小姐’什麽的。”
“你心態倒是好，就沒聽過你還對‘上海小姐’有了興趣。”許若谷笑罵她，轉而又低沈了聲音，“雲間的母親正拿十弦興師問罪呢，不過十弦定也招架得住，我陪著你在這裏，倒免了一頓審問。”
“恩。”
“你也不用擔心，雲間的母親是個知書達禮的人，不會為難一個女孩子的，你還是想想怎麽向你姑媽交待吧！咦，對了，你姑媽怎麽還沒到？”
望舒說：“我家沒裝電話機，路上一來一回的必定要慢得多。我倒想著姑媽越晚來越好，好讓我有時間想想藉口糊弄糊弄她。”許若谷聽後哈哈大笑，直說之前可沒發現望舒這麽小孩氣。
說這一番俏皮話的時候，望舒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，她不知姑媽會否帶著潘簡之一起來，若是來了，遇見了棠儷，真不知是故人相見還是狹路相逢呢？在馬場的時候雲間已承認過，他的母親已經禁止他與自己見面了，如果僅僅是因為馮慈雲的搗鬼倒也罷了，那無非是一出沒落家族攀權附貴的戲碼，俗氣又真實。望舒最疑惑的，是姑媽與棠儷的關系，自然，還有那個看起來有點麻煩的簡之叔叔。
望舒想不通這些答案，事已至此，她只慶幸雲間沒有大礙，否則她一生都會背著心債而負債而行。在她蒼白無趣的年少時光裏，雲間是她生活中鮮有的溫暖與親近，快樂與熱情，她抗拒不了，可如今，又是無法抓牢。
望舒很難過，很難過。她只任性和放縱一次，便差點釀成大禍。
等包紮好傷口，大夫交待了塗藥和換紗布的註意事宜，望舒便急著要去看雲間。她與若谷朝手術室的方向走，身體隱隱作痛，卻走得極快。到一個走廊拐角處時，望舒才發現原來姑媽已經到了。
曹瑛是一個人來的，望舒四處望望都沒有看到潘簡之的身影。姑媽正背對著她，與雲間的母親並肩而立，十弦也不知去了哪裏，空曠的走道上，只有兩個身形極相似的女人的背影。
望舒聽到陸母說：“曹家的女子都了不得。講句實在話，我是頂頂佩服你的。”
曹瑛輕柔的笑聲順著走廊傳了過來，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，望舒最熟不過的笑聲，每當姑媽這樣笑，心裏多數是輕蔑的。曹瑛說：“佩服我什麽喲？你現在過的，不是許多女人夢都夢不到的麽？”
望舒看到陸母微微側身，也露出一個深刻的笑，說：“你如今教育晚輩，不也和當初的我一樣麽？”
“晚輩”自是指望舒。曹瑛聽得對方質疑望舒，便急不可待地掩護，“不，你錯怪了望舒。我們不能拿我輩的眼光去審判幾個晚輩，他們心智還都單純的很。”
“雲間自是單純的，”棠儷笑笑，“倒是你，將一個女孩子培育的那麽聰明又有城府，很難不讓人對你的目的起疑。以曹家目前的光景，呵呵，你真是頗費苦心了。讓她成為那樣一個大家閨秀，又有些獨特，倒是能引得很多名門望族的公子登門而去……”
曹瑛聽了棠儷的話，轉身對棠儷怒目而視，但她沒有發作，她自知與棠儷話不投機半句多，可醫院不是個發作的地方，況且手術室裏還有一個傷痕累累的雲間。雲間傷得重，望舒傷得輕，曹瑛說到底還是為此而內疚的。她雖沒真正當過母親，卻也理解棠儷護犢心切，雲間是個好孩子，為了雲間，曹瑛對棠儷所有的冷言冷語統統原諒。
曹瑛這一轉身瞧見了望舒，忙不疊地換上一幅笑臉，叫她一聲：“望舒？你幾時站在這裏的？”
曹瑛與棠儷的談話望舒和若谷全都聽在耳朵裏，許若谷撇撇嘴，不屑地說：“大人之間講話真是累得很，句句都得反著聽。”說完又在望舒耳邊低語道：“她們剛剛是在說你麽？”
望舒點點頭，“是在說我。”
這回輪到若谷驚訝了，“雲間母親似乎對你極熟悉的樣子呢，不過，她說的可全都不對。”
望舒苦笑，“姑媽叫我呢，我們過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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棠儷來得早一些，正在醫院的走廊裏拿著手絹拭眼淚，眼睛不時地朝手術室張望。雲間正在裏面做手術，他的腳踝輕微骨折，醫生說雖無大礙，休養一段時間即可恢覆，可棠儷依舊憂心沖沖，生怕這骨折會有後患，越擔憂便越心疼，也就越發怪罪起十弦他們來，自然，她更氣的是兒子居然偷偷跑去見望舒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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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怪我和十弦，若不是我們逞強，你和雲間也不至於要騎那麽快！”若谷懊悔不已，“望舒，你的臉，哎……”
望舒卻對自己的傷口無動於衷，任由大夫幫她處理，不喊疼也不說話，靜靜地看向醫護室的門口，似乎雲間就在那裏一般。
“雲間的母親來了。”許若谷小聲告訴她。
“恩。”望舒點頭，表情呆呆的，若有所思。
“怎麽？摔傻了？”許若谷極力想要逗她開心，將三根手指伸在望舒眼前晃了晃，問：“瞧瞧，這是幾？”
望舒哭笑不得地說：“三根細臘腸。”
許若谷卻搖頭，說：“不對。你看這手臟的，明明是三根熏腸。”說著又忍不住看了看望舒臉上的傷痕，心疼不已，“這個疤會消掉嗎？”
望舒寬慰師姐說：“自然會的。若是好不了，就在上面點個美人痣，說不準還能獨具特色，將來參選個‘上海小姐’什麽的。”
“你心態倒是好，就沒聽過你還對‘上海小姐’有了興趣。”許若谷笑罵她，轉而又低沈了聲音，“雲間的母親正拿十弦興師問罪呢，不過十弦定也招架得住，我陪著你在這裏，倒免了一頓審問。”
“恩。”
“你也不用擔心，雲間的母親是個知書達禮的人，不會為難一個女孩子的，你還是想想怎麽向你姑媽交待吧！咦，對了，你姑媽怎麽還沒到？”
望舒說：“我家沒裝電話機，路上一來一回的必定要慢得多。我倒想著姑媽越晚來越好，好讓我有時間想想藉口糊弄糊弄她。”許若谷聽後哈哈大笑，直說之前可沒發現望舒這麽小孩氣。
說這一番俏皮話的時候，望舒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，她不知姑媽會否帶著潘簡之一起來，若是來了，遇見了棠儷，真不知是故人相見還是狹路相逢呢？在馬場的時候雲間已承認過，他的母親已經禁止他與自己見面了，如果僅僅是因為馮慈雲的搗鬼倒也罷了，那無非是一出沒落家族攀權附貴的戲碼，俗氣又真實。望舒最疑惑的，是姑媽與棠儷的關系，自然，還有那個看起來有點麻煩的簡之叔叔。
望舒想不通這些答案，事已至此，她只慶幸雲間沒有大礙，否則她一生都會背著心債而負債而行。在她蒼白無趣的年少時光裏，雲間是她生活中鮮有的溫暖與親近，快樂與熱情，她抗拒不了，可如今，又是無法抓牢。
望舒很難過，很難過。她只任性和放縱一次，便差點釀成大禍。
等包紮好傷口，大夫交待了塗藥和換紗布的註意事宜，望舒便急著要去看雲間。她與若谷朝手術室的方向走，身體隱隱作痛，卻走得極快。到一個走廊拐角處時，望舒才發現原來姑媽已經到了。
曹瑛是一個人來的，望舒四處望望都沒有看到潘簡之的身影。姑媽正背對著她，與雲間的母親並肩而立，十弦也不知去了哪裏，空曠的走道上，只有兩個身形極相似的女人的背影。
望舒聽到陸母說：“曹家的女子都了不得。講句實在話，我是頂頂佩服你的。”
曹瑛輕柔的笑聲順著走廊傳了過來，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，望舒最熟不過的笑聲，每當姑媽這樣笑，心裏多數是輕蔑的。曹瑛說：“佩服我什麽喲？你現在過的，不是許多女人夢都夢不到的麽？”
望舒看到陸母微微側身，也露出一個深刻的笑，說：“你如今教育晚輩，不也和當初的我一樣麽？”
“晚輩”自是指望舒。曹瑛聽得對方質疑望舒，便急不可待地掩護，“不，你錯怪了望舒。我們不能拿我輩的眼光去審判幾個晚輩，他們心智還都單純的很。”
“雲間自是單純的，”棠儷笑笑，“倒是你，將一個女孩子培育的那麽聰明又有城府，很難不讓人對你的目的起疑。以曹家目前的光景，呵呵，你真是頗費苦心了。讓她成為那樣一個大家閨秀，又有些獨特，倒是能引得很多名門望族的公子登門而去……”
曹瑛聽了棠儷的話，轉身對棠儷怒目而視，但她沒有發作，她自知與棠儷話不投機半句多，可醫院不是個發作的地方，況且手術室裏還有一個傷痕累累的雲間。雲間傷得重，望舒傷得輕，曹瑛說到底還是為此而內疚的。她雖沒真正當過母親，卻也理解棠儷護犢心切，雲間是個好孩子，為了雲間，曹瑛對棠儷所有的冷言冷語統統原諒。
曹瑛這一轉身瞧見了望舒，忙不疊地換上一幅笑臉，叫她一聲：“望舒？你幾時站在這裏的？”
曹瑛與棠儷的談話望舒和若谷全都聽在耳朵裏，許若谷撇撇嘴，不屑地說：“大人之間講話真是累得很，句句都得反著聽。”說完又在望舒耳邊低語道：“她們剛剛是在說你麽？”
望舒點點頭，“是在說我。”
這回輪到若谷驚訝了，“雲間母親似乎對你極熟悉的樣子呢，不過，她說的可全都不對。”
望舒苦笑，“姑媽叫我呢，我們過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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